散文 ｜此生无悔披战甲（“公安作家走基层”之四）

◆“公安作家走基层”之四

此生无悔披战甲

◎王巍

【人物档案】江波，男，1982年出生，泸州市公安局纳溪区分局东升派出所教导员。2005年参加工作，从警15年来，江波用执着、坚韧、大爱书写了人民公安的忠诚担当。先后受到各级嘉奖10余次，荣立个人三等功一次，荣获“执法规范化建设工作先进个人”、“一标三实”工作先进个人“、全区政法优秀干警”，“泸州市自强模范”，“感动纳溪2020年度人物“等一系列荣誉。
（－）要去采访一个陌生人，虽然对我而言也不算是太难的任务，但是我有点害怕遇到两种类型的人，一种是特别健谈的人，思绪天马行空，常常聊跑题，另一种是特别寡言的人，回答问题惜字如金，绝对不主动多说一句话。我的采访对象是纳溪区公安分局东升派出所的教导员江波，从未蒙过面的陌生弟兄，于是我先找人要到了江波的微信名片，发过去了添加好友的请求，等了好一会儿才得到通过。然后我开门见山做了自我介绍，又是等了多久才得到答复。我心头在想，惨了！估计是遇到第二种类型的人了。因此之后我们也没有再通过微信交流了，想翻翻他的朋友圈看看，朋友圈的设置不仅只展示三天，并且还是一片空白。微信封面应该是他和儿子的照片，两个人胖乎乎地嘟着嘴，有点可爱。约定的采访时间是星期五，这一天江波正好在所里值班。早上7点50开车出门，遇到了早高峰，看着手机导航提示前方已经堵成了一段红色，我有些后悔自己出门晚了，天空还下着零零星星的小雨。按照江波发过来的位置导航，行驶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才到，停车一看时间，正好是9点。
（二）接到采访任务之后，我对他的情况大致进行过了解，知道他曾经因为出警挽救一名跳河自杀的中年男子，导致双腿在冰冷的河水中浸泡时间太长，造成了双腿股骨头缺血性坏死，留下了残疾。我一直在想象一个英雄形象，但又是很模糊的样子。二楼教导员办公室的门是开着的，但室内无人，我给他发一个信息说到了，没有收到回音，所以又打了个电话，听见手机铃声就在旁边响起，他说自己在卫生间，马上来了。我坐在办公室等他，顺便欣赏了一下他的办公环境，几盆绿色植物长得挺好的，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个鱼缸，几条斑澜的鱼自在地游动，单警装备整齐地挂在墙角架子上，从这些小细节上可以看出他是一个热爱生活的人，而且还有几分浪漫。正在打量时，他走进来了，中等身材，略微有点偏胖，发型还是很潮很酷的样式，不是教导员惯有的小平头形象，和我的想象也有一定的差距，只是手里提着一个蹲便器。我的心里微微泛起了一丝酸涩，这应该就是那次受伤之后留下的后遗症吧。简单地寒喧过后，有短暂的局促，果然他并不是个健谈的人。正在轻微尴尬之际，派出所一名年轻民警来交枪，今天轮到他值班，他郑重地把枪佩戴在自己身上。我们很自然地从派出所警力多少，一周值班几次，警情多少找到了话题。桌子上放着两本书，一本是《习近平谈治国理政》，另一本是《违反公安行政管理行为名称释义与实务指南》，见我对这两本书有兴趣，他笑着说，“平时自己在学，也组织所里的弟兄们学。特别是业务书籍，我随时都要翻一下，看一下司法解释，因为全所的执法规范和案件把关我在负责，同时也在办理所里的案件。”“那为什么不继续在法制室工作，而要到派出所？”他说“我已经在法制室工作了八年，这八年时间就是在查阅案卷，审核案件中渡过，通过八年的学习，充实、丰富自己的理论经验，但是如果不在基层派出所参与具体的案件办理，所学的理论知识也得不到充分运用，光有理论基础，没有实操经验，一直都有种纸上谈兵的感觉，所以我自己申请到派出所工作，弥补自己基层工作经验欠缺的遗憾。”
（三）我们交谈的时候，有个“一杠一”的小伙子两次来找他请教业务上的问题，看得出来对他的见解，小伙子是很佩服的。看着忙进忙出的同事，他突然有了一丝感伤,“我最遗憾的事情就是不能亲自参与抓捕工作了。”这是我第二次听他说到遗憾两个字。从交流中，我得知他在警院读书时学的是刑侦专业，2005年考入公安机关后，最开始是在巡防大队特勤中队工作，2006年到派出所工作，本来是想在最基层的派出所干几年，然后争取调整到侦察一线部门，把自己所学的知识好好地发挥一下，他脑补过很多和嫌疑人斗智斗勇的场面，也幻想过自己练就出神探的本领，然而所有美好的规划，都被2008年春节一次看似普通的出警打乱了。2008年春节，那一年似乎特别冷，很多南方的城市都下起了罕见的大雪，泸州也是天寒地冻，异常寒冷。2月6日，正好是除夕，这一天江波在安富派出所值班。中午1点过，接到指挥中心指令：安富桥边有一名中年男子要跳河自杀，江波和同事赶紧赶到事发地，这名男子已跳入河中，在距离岸边大约有5米左右的河水中浮浮沉沉，情况十分危急。江波毫不犹豫地沿着河堤滑入水中救人，经过大约四十分钟的营救，总算把中年男子拉上岸来。由于在冰冷刺骨的河水中浸泡时间太长，他感觉到自己的双腿仿佛已失去了知觉，麻木不受控制，本以为过段时间缓缓就好了，没想到双腿越来越沉重，后来去医院检查，才知道自己的双腿股骨头缺血性坏死。那一年江波才26岁，正是意气风发，青春飞扬的年龄，无法想象这对一个健康开朗、充满朝气的青年，是何等残酷的打击。摆在他面前的治疗方案有两种，一种是换股骨头，但是费用不菲，一次手术费用大约要十几万元，而且以后每隔十来年就需要重新换一次。这种方案他拒绝了，不仅仅是担心高昂的费用，更重要的是以后每做一次手术，风险就会加剧几分。另一种方案就是保守治疗，慢慢恢复。他选择了后者。在长达一年多的住院治疗期间，他想了很多，也学会了自我安慰。疾病和伤痛可能会击垮人的身体，但不能击垮人的意志。尤其是得知泸县民警蔡松松英勇救人牺牲的消息以后，他的感触更深。同样是过年期间勇救落水人员，但蔡松松却再也没有醒来，自己是何其幸运，还能和亲人享受天伦之乐，还能和亲友聚会玩耍，还能和战友并肩战斗。即使身体略带残疾，但至少自己还活着，经历了沮丧、消沉、悲观之后，他选择了坚强，接受命运给自己的考验。经过了一年多的艰苦治疗和康复训练，2010年他又重新回到了工作岗位上，只不过这一次他胳膊下多了一副双拐。局领导考虑到他的身体状况，提出来任由他挑选一个工作岗位，他放弃了那些更安逸更清闲的岗位，选择了到法制室工作，他想让自己沉静下来，与书籍相伴，与法理相伴，不断学习，不断提高，用丰富的理论知识武装自己的大脑，既然双腿已不能健步如飞，那就让自己的大脑高速运转起来，让思想跑得更快更远。聊到这些过往，他的语速依然是不紧不慢，听不到情绪有太多的起伏，仿佛只是谈一件久远的事情，而自己并不是里面的主角，只是一个旁观者而已。只有当自己真切地不能再久走久站时，才知道这12年来，那一次出警竟是给自己留下了终生的印记。
（四）业余时间，他大多数用于健身，通过锻炼帮助自己的双腿更好地恢复。说到这里，他羞涩地笑了起来“你看不出来吧？我以前还经常参加市局的舞蹈表演，抽去参加交警支队排演的一个舞蹈，去省里比赛还得了第一名！”“呵呵，原来你还混过演艺圈啊！”他说其实他根本没有任何舞蹈基础，只不过那个时候刚刚参加工作不久，身材还很消瘦，身体素质也比较好，协调灵活，因此遇到文艺汇演之类的活动，很容易被抽中。多跳几次，感觉自己好像还找到一点舞台感觉了。因此被抽去参加排练舞蹈时，他渐渐多了一些自信，对舞台不再那么恐惧和排斥。同一时期的舞警还有李志强、付晓、陶军他们，他细数着那些同台共舞的人的名字，思绪飘飞到了十多年前，舞台上的自己还有些青涩、有些热血。而这是十多年前遥远的记忆，远到自己甚至忘记了当年跳的那个舞蹈叫什么名字。自从受伤以后，他离开了舞台，从此再不关心跳舞那些事儿。休假的时候，他最喜欢的娱乐休闲方式是自驾游。这一点，我们是爱好相同的。龙门阵一扯到自驾游上，我们之间那层淡淡的尴尬彻底破解了，我们从广西北海，聊到新疆内蒙，又从贵州云南，聊到西藏甘肃。其实诗和远方一直都是他所向往的东西，在双腿没有受伤之前，遇到不值班的周末，他会邀上三两个好朋友，开车出去看看风景，吃吃美食，好好地玩上两天。后来双腿受伤了，走不了太远的路，也不能站太长的时间，但这仍然不能阻挡他对大自然的热爱，不能阻挡他对远方的渴望，哪怕是更多的时候只能坐在车上看风景，他都觉得心满意足。如果今年不是因为疫情的影响，他的计划是要去完成一次西藏自驾游，要去领略高原风光的旖旎。然而，今年的疫情打乱了很多的计划，西藏之行只能把他暂时搁置在自己的梦里。
（五）两个宝贝儿子是他最大的牵挂和满足，大儿子今年七岁，上小学一年级，平时周末和假期他会经常陪伴儿子，陪他做作业，陪他打游戏，陪他去旅行，在儿子成长的每个时期，他都不想错过。而对今年四月才出生的小儿子，他有点先天的“底气不足”，觉得自己亏欠了儿子，儿子出生时，自己在外地出差，等到办完事回到家里，家里已经“多出了一个人”。自己居然没有在第一时间看到儿子，他觉得心里挺歉疚的。这一点是很容易引发共鸣的，当警察的人，最对不起的往往是自己的家人，开的空头支票太多，说话不算话的时候太多，来不及兑现的承诺太多。所以很多人都不想再让自己的孩子是警二代了。但是江波却不一样，说到儿子时，他顺带把儿子的未来也规划了一下，大儿子最好是学医，但是要上军校学医，将来当军医，至于小儿子，自己要更多的影响他，争取让他当警察。他说我不反对儿子将来继承我的事业，如果儿子从警我会觉得很自豪很骄傲。我打趣他，“你未免也规划得太早了，小儿子才几个月，你就想到了他未来的职业，操之过急了。”他说，“我从小就喜欢当警察和当兵，所以后来考大学，想都没想就报考了警校，这辈子对警营和军营都有一种特殊的情结。”因此我不难理解那个寒冷的除夕，他下水救人的英勇行为了，假使时光重来，他仍然会做出同样的选择。而这样的选择，无关自己是新警愣头青，还是警界老油条。因为他对人民警察这身制服的热爱、对这个职业的忠诚，已经融入到血液之中。回想从警的这15年时间，也有一些不如意，同样是警察，警种却有不同，比如自己学的是刑侦专业，最钟爱的也是刑侦专业，却一天刑警也没当过，当时觉得干法制工作的都是老同志，没想到自己一干就是8年，15年的时间过得很快，也改变了很多，他说自己唯一不变的是从警的初心，唯一不后悔的是穿上了这身警服。从2005年加入警队那一刻起，他用15年的时间，读懂了警察两个字的含义，读懂了奉献两个字的厚重，读懂了受伤两个字的价值，浮华不慕，初心不改，尘埃不染。此生无悔披战甲，当时光呼啸而过之后，留下了无悔的篇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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